“你既然知道张明德有这样的心思,你竟还与之笑谈?!你当时为何不即刻来报与朕知道?”
康熙听了胤禔的话,越发的生气,“可见,你也是有问题的!”
康熙本就对胤禔的这些话半信半疑,也对胤禔攀扯上胤禩的话将信将疑,他觉得,这些话是半真半假,难以真信,也难以全信的,但这些事绝不会空穴来风,既然他们跟张明德都有关系,那便不可轻纵。
胤禩被胤禔泼了一身脏水,自然是心中生气,又听胤禔说起这些他根本没有做过的事情来,他更是不肯认的:“皇阿玛,大哥将张明德举荐来儿臣府上时,儿臣确实见过。但是,张明德说儿臣后必大贵的话,九弟和十弟问他那话之后,张明德答了,儿臣觉得不对,思量张明德是有问题的,因而就让人把张明德赶了出去,并未与他多做接触,这一点,九弟和十弟都是可以为儿臣作证的。更枉论与张明德密谋刺杀皇太子了,这样的事情,儿臣怎么会去做呢?”
与胤禔相比,胤禩很显然是不慌不忙思路清晰的,从头至尾,也没有看见他如同胤禔一般着急忙慌,慢慢说了这一段话之后,胤禩又道:“皇阿玛,方才儿臣也都听到了。张明德一面之词指控说是大哥让他这么做的,且不说这话是真是假,只说这话里也真是蹊跷。为何张明德谁都不说,非要说是大哥呢?再者说了,大哥被指控,只为他自己辩解就可,为何要攀扯上儿臣呢?这让人也不得不怀疑,大哥是为了洗脱自己才攀扯上儿臣的。当然了,儿臣说这些,也不是说一定就是大哥做的,儿臣只是觉得,这件事需要彻查,也请皇阿玛为皇太子和儿臣主持公道吧!”
胤禩自觉事情没有做过,比胤禩不知坦荡了多少,他也不怕被康熙彻查,反而希望康熙去查,也只有康熙彻查此事,才能还他清白。
只不过,胤禩抬眸看了胤禔一眼,那眼神明明白白的写着——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一旁候着的胤禟、胤俄听见胤禩这样说,也忙都跪到康熙身前来道:“皇阿玛,儿臣等可以拿性命担保,八哥绝没有做这样的事情!”
见几个儿子跪了一地,康熙摆摆手,示意几个儿子都起来,想了片刻后,他就有了决定:“南巡暂缓。你们都随朕回京去,朕要让刑部彻查这件事。”
因为胤禔和胤禩互相攀扯,一时难以分辨真假,康熙令人即行将二人锁拿拘禁,等到查清楚之后再行处置,一概涉案人等全都带回京城入牢候审。
胤禩无故遭逢此待遇,他那会儿心里可真是掐死胤禔的心思都有了,心中愤恨不已,偏偏素来为自己打造的形象不能让他对胤禔破口大骂,胤禩顾及着形象不肯骂,可胤禟和胤俄可不管这些。
看见他们的八哥好端端的被攀扯上这等祸事,胤禟还好点,胤俄这个直性子的人登时就恼了,康熙一走,胤俄就去骂胤禔了,他气的连大哥都不喊了:“你这是什么心思?这事儿你攀扯八哥,你可真是没安好心!枉费八哥这些年跟你好了,如今他成了贝勒,我们知道你瞧不过眼,觉得不能压住他了,你就设了局害他是不是!方才那些话,也亏得你说得出口!”
胤俄是很敬服胤禩的,放在心里敬重的哥哥,就容不得胤禔如此诋毁。何况他知道,好些人虽然明面上不说,但是背地里,总拿着他和胤禔作比较,说他跟直郡王都是一个性子的人。
但胤俄自己却不这样想,他自认自己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总是得罪了人还不自知,但就是他这样的人,心里头也是瞧不起胤禔的,皇阿玛说大阿哥愚顽,愚顽就是蠢啊,他怎么可能跟大阿哥一样蠢呢?所以被人这么对比,胤俄心里就生气,再加上这回胤禔竟然摆了胤禩一道,坑了胤禩一回,胤俄这心里,是越发的瞧不上胤禔了。
胤禟也想骂,可他好歹心里头是有成算的,见张明德等人还在屋里蹲着,四贝勒和皇太子又在那里站着,有些话他也不能说,并且,也觉得不能再让胤俄说下去了,遂上前拦着胤俄,笑道:“十弟,好了,别说了,这事儿皇阿玛会查清楚的,究竟孰是孰非,到时候自会有分晓。你就莫在说了。”
胤俄倒是不甘心,还指着胤禔道:“九哥,可是,是他——”
“好了好了,你跟我走吧,这里不是咱们久待的地方。”
胤禟自然不肯让胤俄多说的,他冲着胤禩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见到胤禩对着他微微一笑后,他就强带着胤禟走了。
这里胤禔和胤禩也被人一同带走了。
出了屋子,胤禩只望着不住冒汗的胤禩笑道:“大哥,我看这一回,你我兄弟就要做到头了吧?”
事情真相究竟如何,只有胤禔心里最清楚。胤禩很明白这一点,他没有做过这件事情,他知道,不但他没有做过,就是胤禟、胤俄、胤祯几个,他都可以担保,担保他们也没有背着他去与张明德有过勾结,并且,他自己手底下的人,他也可以断定,自他将张明德赶出府邸之后,没有人再与张明德有过任何的接触。
也正因为胤禩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也知道,胤禔在撒谎。他几乎可以断定,刺杀皇太子这件事,就是胤禔所为,即便他不是主谋,这事儿也跟胤禔脱不了干系。
所以,当他想清楚这些,明白胤禔不过是想攀扯他用以混淆视听时,胤禩的心里对胤禔是真心失望的,愤怒失望伤心,然后胤禩深切的明白,胤禔这一回狗急跳墙,就是亲手切断了他们兄弟之间这些年的情义了。
胤禔根本无法直视胤禩,听见胤禩这话,抬眼快速看了胤禩一眼,自觉心虚,到底还是垂了眼眸故作没听见,也不回答胤禩的话。
胤禩见胤禔不答话,他又笑了一笑,道:“大哥,我想这回,你我兄弟确实是做到头了。”
他小时是在惠妃身边长大的,惠妃抚养他长大,胤禔又是惠妃的亲生儿子,有了这一层关系,他在心中,自是看待胤禔与别个不同。
胤禟、胤俄、胤祯他们跟着他,多半是寻一个靠山,或者觉得他为人极好,愿意跟着他,他也尽职尽责的去当好他们的八哥,但胤禩始终觉得,这样的兄弟情跟胤禔之间是不一样的。
良妃只他一子,他没有亲生的兄弟,这么多年以来,在他心中,都是将胤禔作为兄长看待的。虽然胤禔性子并不好,人也并不聪明,但是,说心里话,胤禩倒也不看重这些,他总觉得,胤禔实心待他,他也该实心待胤禔才对。
胤禩是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胤禔竟然也会算计到他这里来。都说皇家无兄弟情义,即便有,那里头也掺杂了太多别的东西,而如今,胤禩则亲眼见到了,亲身经历了,他跟胤禔之间的真,因为这件事,彻彻底底的没了。
胤禔听了这话,心中滋味难辨,又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忍不住说出真相来,只得死咬着牙不开口。
胤礽站在屋中看着胤禔和胤禩被人带走,唇角勾起一抹很浅很浅的弧度。眼前这一幕,比他预想的还要好,他是应该高兴的,也是应该笑的,可是,他偏偏笑不出来,也高兴不起来。
胤礽都不看屋中的张明德等人,直接就出了屋子,胤禛跟着他一道出来,在一旁看着胤礽沉着脸,眸光黑沉沉的,胤禛见四下无旁人,才道:“二哥,你别担心,御医还在救治,这会儿也未必就不好了。”
“我若不带她出来,便没有此事,”
胤礽语声冷冷的,“四弟,你知道吗,躺在那里的人,本应该是我的。”
“如果躺在那里的人是我,是我在生死边缘挣扎的话,皇阿玛的心便会深深触动,他的心会痛,会难受,对于这件事,他一定会全力追查的,对于幕后黑手,他的惩治也会更重。可是,偏偏如今躺在那里的,是扫琴。皇阿玛即便知道了,也只会想,幸而不是他的儿子躺在那里。他只能靠想象来知道,看见刺客伤了我是何等滋味。”
可是如今这样,分明是他的心在痛,在难受。他的身体没有任何损伤,偏偏一颗心难安。
对他来说,这回的刺杀,分明是他付出极大,伤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对于康熙来说,只不过是刺杀皇太子未遂的案件,扫琴的舍身相救,在康熙那里,根本算不得什么。
“这事虽未按照二哥所预想的方向发展,但也不是没有意外收获的,”
胤禛道,“至少因为这件事,大阿哥的胡乱攀扯,导致他跟八阿哥之间算是彻底决裂了。只要皇阿玛查清其中内情,大阿哥的垮台是迟早的事情。二哥,我知你心中难受,但眼下事情并未发展到最坏的时候,反而比咱们预想的要好,你还是不要太过忧心了。”
“胤禔的事,我一点都不担心,等回了京城后,三弟那边的事一举发,胤禔必败无疑了,至于胤禩,他与这事上是有惊无险,攀扯不攀扯都对他没有多大的损伤,至于说他跟胤禔决裂,这更是无关大局了,胤禔一旦被皇阿玛处置,有没有胤禔的支持,对于胤禩来说都是一样的,”
胤礽垂眸道,“四弟,我如今的心情,你不懂的。扫琴对我……我到底是欠了她的,从一开始,我就欠了她的。欠下的这些,恐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第153章
扫琴连续几日昏迷不醒,终在返回京城的前一日伤重不治去了。
扫琴只是胤礽的侍妾,又没有什么名分,按规矩,她若死了,自有埋她的去处,只是,规格不高罢了。更重要的是,那地方埋着的都是死了的宫女,因为说到底,扫琴名义上还只是胤礽的宫女而已。
就是她这样的身份,在毓庆宫里设个灵位都是不行的。
可是,扫琴并不是普通的宫女,她替胤礽生下了四子弘旦,所以,康熙特准胤礽在毓庆宫里唯扫琴设一个灵位,也特准扫琴可以另辟地方下葬,不必葬在宫中素来埋着宫女的地方,也算是给了扫琴一个安身之地。
不过,康熙没有提抬扫琴身份的事情,只令石氏收养扫琴遗下的幼子弘旦,此举也是表明了将来弘旦长大就是石氏养子的意思,也是间接抬了弘旦的身份,不过,胤礽倒是自己在心里默默的想,如若他将来得以即位,是定要追封扫琴一个妃位的。
她是值得这个妃位的。
扫琴并未停灵,返回京城后,内务府择定地方后,就直接将她下葬了。
回京后的第一夜,胤礽了无睡意,夜深人静后,他还在扫琴灵位前默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