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它与艾琳

  肮脏的收容室里弥漫着血腥味，我在原地缩成一团，只觉得耳边一阵一阵的噪音让我头痛欲裂，后来才意识到是我的哭叫声在金属房间中嘈杂的回声。我深深呼吸了几次，伸展开躯体在冰冷的地上躺平，过度的情绪和体力的宣泄终于掏空了我的全部力气。我本应该在倦意袭来的时候让自己就这样睡过去，让黑甜的梦境短暂带我离开伤心地。但是艾琳的影子还徘徊在我的眼前，我知道我闭上眼就会无法控制地用整个灵魂去思念她。
  这样的感情让我感到迷惑，在幻象世界里的时候，我愿意承认我彻底地、无法自拔地爱上了艾琳，不管那种感情从何而来，我都愿意为了她奉送上我的全部自尊。但是现在为什么我依然爱着她？无论她是幻象还是这个怪物的某种投射，我爱着的那个人从始至终就没有真正存在过。
  所以我现在的崩溃毫无理由，我应该把那场梦彻底遗忘。可悲的是，我不愿意忘记艾琳。于是我很想知道一个问题的答案，这个答案或许是现在唯一能够救赎我的光。
  我想知道，艾琳的幻象是谁主导？
  我想知道，那场充满爱与欲、卑微与拯救的淫靡幻梦，到底是怪物让我自己做梦，还是拉着我的意识进入了它的世界？
  我想知道，艾琳是我，还是它？
  当我把我的问题在脑中越想越清楚的时候，答案已经呼之欲出。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绷紧了身体，被我自己的答案震惊到惊骇到浑身发抖。
  如果从我进入这间收容室那一刻起，我的感官就已经被幻象蒙蔽，那么我不可能在幻象里靠自己想象出与现实相差不多环境。就算我能说笼子大同小异，可始终如一的送餐机器人怎么也解释不通。
  答案很显然，艾琳来自怪物。
  可我又陷入了另一个困惑。
  如果我爱艾琳，那么，我是否应该也爱怪物？
  这个想法醍醐灌顶一般让我瞬间清醒。我的理智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彻底地占据上风，我爬起来走近怪物，我急需要一个答案，一个只有怪物才能给我的答案。
  怪兽像一块串在钎子上的叉烧肉，身上的血洞汩汩流着鲜血。它伤得很重，我无法为自己辩解什么，只能赶紧想办法让它好一些。我四处张望，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帮它止血。最后我只能再次脱下自己身上的连体服，包住手把那根铁棍拔出来，然后再把衣服扔进笼子盖住那个最大的伤口。
  但这样不行，我的目光停留在了之前被我打翻在地的那滩乳白色的液体上。我不知道怪物是怎样进食的，只能用手捧起一捧洒在它身上看看它的反应。
  我没想到它真的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嘴”的器官，那些泼洒在它身上的液体像是落在了海绵上，被迅速吸收。同时它流血的情况也的确好了一些，看来这样真的有作用。我一遍一遍地从地上收集起那些液体洒在它身上，直到再也没有办法收起哪怕一滴。怪兽只剩下最大的创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它开始和我“交流”了。
  “为什么救我？你刚才真的差点杀了我。”脑中响起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怨恨，就像冷淡的艾琳。
  “对不起，我知道说什么都不能弥补你的痛苦，能够帮你做的事情我都会尽量帮你，只要你能够恢复。因为我想知道一个问题的答案……”
  它打断了我的思考：“然后呢？你愿意爱我吗？”
  我愣住了，它的话回答了我的问题，又抛回给我更尖锐的问题。我愿意爱它吗？我愿意爱囚笼中的怪物吗？
  “你的想法毫无意义，你想救我已经证明你没有把我当成完全的异类。”怪物的态度像极了艾琳。
  “我就是艾琳。如果你愿意照我说的去做让我彻底恢复，我可以告诉你一切的答案。”
  “你要我做什么？”
  “自，慰。然后把你的液体射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