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来的还有外祖母身边的滴翠。我瞧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对滴翠道:“这天恐怕要变,我就不留滴翠姑娘了,烦请滴翠姑娘同外祖母说一声,就说彤彤代家父家母谢过外祖母了。”
滴翠自是无有不应,我命清浅去拿了一个汤婆子给滴翠在路上暖手。滴翠没有推辞 ,只是笑着道:“谢少夫人,如此 ,滴翠便告辞了。”
滴翠走后,我听到清浅在我身后小声念叨着:“这滴翠姑娘,确实挺漂亮的。”
说完,还添了一句 “不过还是比不上姑爷身边的赵粉。”
我觉得这姑娘这时候分外可爱,便想着逗一逗她:“怎么,羡慕人家生的漂亮啊,依我看,你抹个三层芙蓉斋的脂粉,再穿一身凝翠坊的裙子 ,大概还是可以比一比的。”
清浅闻言却没像往常一般炸毛,而是叹了口气:“小姐 ,这滴翠姑娘,可是你的隐藏情敌啊。”
我挑了挑眉,滴翠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她的母亲是外祖母身边的褚嬷嬷,诸嬷嬷是外祖母的陪嫁丫鬟,为伺候外祖母耽误了婚嫁 ,三十多岁才得了这么一个独苗,又自小体弱多病,褚嬷嬷平日里眼珠子似的护着,直到年满十四才许她见生人。前年褚嬷嬷生病去了,临终前求外祖母替她照顾独女,外祖母应了下来。如今滴翠虽在外祖母身边伺候,领着一等丫鬟的月薪 ,实际却像半个小姐一般,外祖母还放话要替她寻一门好的亲事,将她风光出嫁。
“你是说,外祖母要将她许配给陈珞?”
清浅道:“府里都传滴翠姑娘对姑爷有意,老夫人那里的态度还不明确,但老夫人那么疼爱滴翠姑娘,滴翠姑娘若是求到跟前,说不定就答应了。”
“哦,那也是一桩美事。”
“怎么会是美事?小姐 ,你不会气糊涂了吧?” 清浅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清浅,我不在乎。珞表哥就算纳十个八个,我也没有意见。”
“为什么?”
因为,我不爱他啊。
不爱,便不会在乎。
这时,屋外刮起了风,吹得我的裙摆猎猎作响,清浅敲了自己的小脑瓜一下:“瞧我 ,只顾着说话,忘了这天冷,小姐身子弱受不得凉了,小姐我们快到屋里去吧。”
“嗯,清浅,将他们送来的账本给我拿一摞过来吧,如今还不算晚,我瞧瞧账本再睡。”
***
“清浅,我渴了。”话刚说完,一个盛满茶水的冰瓷茶杯便落到我面前的桌案上。我对完账簿的最后一项,才拿起茶杯灌了两口,实在是渴的有点厉害了。
“对了,清浅,上次你在煌记买的蜜饯还有么?我现在想吃,你去拿一点过来。”我头也没抬,从案前那高高的一摞中抽出一本新的账本摊开看起来。
“你怎么还不去……怎么是你?”我见清浅久无动静,抬头一看,这屋里哪有清浅,只有此刻本应在赶路途中的陈珞。
陈珞此时的打扮也不同往常,一身宝蓝色的长袍,看着非常违和……但我一时也想不起来违和在哪。
“魏紫说,你要明日一早才能到。”我定定地望着他说道。
“嗯,因为思念家中娇妻,所以提前赶路回来了。”
“……胡说八道。”我小声地吐槽着,这人扯起谎来还真是脸不红心不跳啊。
陈珞只作没听到我这句话,拿起我桌案上的冰瓷茶杯 ,走到桌前添了茶水,直到他把茶杯凑到唇前,我才意识到他的意图。
“那是我喝过的杯子。”我终于忍无可忍地提示道。
陈珞闻言动作未停,等饮尽一杯茶后,像是才反应过来般道 :“哦,没关系。”
“你不是有洁癖么?”我脱口而出。那时候,我不过是捻了她一块凉糕吃,她便把整盘凉糕都倒了。
陈珞意味不明地望了我一眼:“彤彤可是记错了,我何时有洁癖了?”
我心中咯噔一声,对啊 ,有洁癖的是那人,又不是他。
我面不改色:“唔,那是我记错了。”我决定不再和他纠缠这个问题,大不了我把那个茶杯扔了好了。我摆出一张笑脸:“珞表哥,你赶了那么久的路回来,也饿了吧,我去给你准备点吃的。”
“也好,那就劳烦夫人了 。”陈珞微笑地看着我。
不劳烦,一点都不劳烦 。我宁愿今晚在厨房铺床睡了 ,也不想回来面对陈珞。
我取了油纸伞,提了灯笼 ,刚要出门,便听到身后的陈珞道:“以你的名义就好,我回来的事,不要告诉外人。”
“嗯。”我觉得他这个要求很奇怪,但还是应了,也许有什么原因吧,等会回来再问他 。
我出了门才发现,外面只是风大,却没有降雪,大概要到下半夜才降去了。我把油纸伞搁到门边,提着灯笼往大厨房的方向走去。
走到半路,遇到打着灯笼正往清芜院这边赶的清浅。
“你去哪儿了?”我想到刚刚和陈珞在房里的尴尬,语气不免重了点。
“奴婢去厨房给小姐备宵夜了,见小姐看账本看的入迷,便没有出声打搅。”
我这时才注意到清浅的另一只手上提着的食盒,因为颜色深,隐在夜色中,以至于我一开始没有看到。
我不禁缓了语气:“原是如此。”
“你都做了些什么?”
“奴婢做了千层糕、杏仁茶和莲子羹。”
得,都是那人不爱吃的。
“走吧,去厨房。”
“啊?”
清浅呆呆地被我拉着走 ,我想到陈珞出门前对我说的话 ,但清浅也不是外人,所以跟她解释一下也没关系吧。
“你走的时候,可有看到珞表哥?”
“不曾……小姐,你是说,姑爷回来了?”
“嗯,不过这件事不要让除你我之外的人知道。他不喜欢吃些甜腻的食物,我们去给他做碗面。”
这个时辰,大厨房里也只剩一个老嬷嬷值夜了,老嬷嬷见了我,作势要行礼,清浅在我的示意下搀起了她:“嬷嬷不必多礼。夫人想吃面,我们做完面就走,夫人脸皮薄,不欲让人知道她深夜来过厨房,此事不要再同第二个人说。”清浅说完给老嬷嬷塞了一锭银子,老嬷嬷自是无有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