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觉得有些蒙:“他真是这么说的?”
“回夫人,庄主真是这么说的 。”
魏紫声称他是外男不好进入我的卧房,便把那堆了半人高的信件移交到了我瘦小的胳膊上,然后便告辞了。
我泪眼汪汪地抱着那一大堆信件回了卧房,头一次如此后悔出门没带清浅。
当夜,我挑灯夜战,疲惫之余心中也忍不住埋怨那个导致我现在还不能去床上的罪魁祸首。
我说陈珞怎么会那么好心派武士来保护我哪,原来是想收买人心 ,好奴役我为他操心生意。
反正现在决断权在我这儿,我要做些手脚也很方便 ,我把天水山庄的钱都转移到我的金玉阁去,等陈珞回来,他的天水山庄就只剩个空壳子了 ,以后让他在我手底下讨生活 ,看他还怎么嘚瑟。
然而,方案想了十好几种 ,真正着手做的时候,我还是有些下不了手。
算了,看在舅舅对我那么好的份上,就放过陈珞一次吧 。若是有下次,陈珞再心大地把一块肉放到饿狼的嘴边,他就看我叼不叼走吧 。
这几日,我为了能早日处理完那些信件,除了每日过一趟喜善堂请安之外,几乎都是闭门不出的。
五日之后,我才把那些处理过的信件交给魏紫,因着这些信件关系到天水山庄的许多商业机密,我便带着清浅亲自去找了魏紫。
很意外地在魏紫的住处看到了陈锦玥,这时候她已经在跟魏紫道别了,她旁边立着的两个丫鬟手里还各捧着高高的一叠账本。听她的意思,像是魏紫帮了她一个什么忙。
陈锦玥见我来,向我问了声安 ,便称还有事先告辞了。
陈锦玥走之后,我让清浅把那些信件交给了魏紫,并随口问道 : “她来做什么?”
魏紫道:“二小姐说,胭华阁的盈利一年不如一年,她心中愧疚 ,便想来向庄主取取经,这不庄主不在么,便想让属下把庄主从参与掌管天水山庄的六年来标注过的账本处理过的信件都借给她观摩学习 ,属下一时间从哪去弄那么多来 , 便从库房捡了十来本不甚重要的给了二小姐。”
我点了点头,总觉得这事透着诡异,但是,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对 。
陈锦玥手底下确实掌管着一个胭华阁,这胭华阁属于天水山庄少数几个舅舅的先夫人过世之后才办起来的产业之一 ,因此这几个产业舅舅留给了穆氏所出的一对子女 ,后来陈珞接管了天水山庄之后,也尊重父亲的遗愿,胭华阁交给陈锦玥,并且从此不再过问。
胭华阁也确实因陈锦玥经营不善每年都要亏空几千两银子,陈锦玥眼见自家管理的铺子入不敷出 ,从兄长那里取经,这也不是说不通 。
只是,这么多年,有那么多的机会,陈锦玥都没有当面向陈珞讨教,为什么却偏偏是现在,在陈珞离家的时候 ?
第33章 江湖有点险(一)
元夕过后,京城凝翠坊出了这一季的春装, 与此同时 , 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如意斋亦推出了与凝翠坊这一季新衣配套的‘紫水晶系列’首饰 。没过几天 ,德馨成衣坊也出了类似材质的成衣, 随后京城各大成衣铺竟相模仿,不过短短十日, 就连距离京城两日马车程的邺城街上 , 都可以看到各种佩戴紫水晶饰物的贵女宗妇。
凝翠坊出的新衣只有少部分上层阶级的贵女名媛买得起 ,但同样的布料和宝石 , 其他名气不大的成衣铺做出来的衣裳 ,价格便低廉了许多 。可以满足某些买不起凝翠坊衣裳但又不甘落后于潮流的落魄贵族或是小有家底的中层阶级的家眷 , 因此我在街上看到的大多数妇人身上着的衣裳,乍的一看像是凝翠坊这一季的新衣 , 细看, 却是一些小作坊高仿的 。
苏玉福这几天送来的信中 ,称我们从西洋运回来的一千匹月光纱和已经售罄,还收到了两千匹的预订定金, 水晶 , 玉髓, 玛瑙等贵重的宝石材料更是早早便卖光了,就连制夏衣的鲛绡也卖出去了不少 , 西洋产的香料,诸如迷迭香,胡麻 , 苏木等,也很受香铺的欢迎……这些天下来,金玉阁的纯利润已经足够我们再筹备十次下海了。我笑得合不拢嘴,连带着对陈珞的怨气也消散了大半。
又过了几日,午后,我正躺在躺椅上午睡,苑里的二等丫鬟彩芝气喘吁吁地跑到我的面前:“夫人 ,清浅姐姐出事了……”
我闻言立即从躺椅上下来 :“出什么事了?在哪里?”
“回夫人,屋里的茶叶喝完了 ,奴婢便陪着清浅姐姐一起去管事处去拿新的,没想到却在路过花园的时候遇到了二小姐和余夫人 ……”
我见她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便抬手打断她道:“在花园哪里,你先带我过去,路上说。”
“是。”
我和彩芝急匆匆地出了清芜苑 ,往天水山庄的后花园方向走去。
一路上,彩芝给我复述着当时的情况:“奴婢和清浅姐姐依礼给她们行礼问安,但那余夫人却开始挑清浅姐姐的刺 ,说……说清浅姐姐不知规矩,说她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丫鬟样子,不知道的 ,还以为她是小姐。还说夫人您不善管束下人 。 二小姐听了余夫人的话,就罚了清浅姐姐在旁边跪着,这天寒地冻的 ,清浅姐姐又是个姑娘家,哪里经得住……奴婢见势不妙,便寻着机会偷溜回来禀报您了。”
我这时才细细看了几眼彩芝 ,小丫头十四五的样子,圆脸,杏眼 ,长相十分讨喜。想着这丫头还算挺机灵的,这事过后,让清浅观察她一阵,若是忠心可靠,倒是可以提拔一下,调进内院,帮清浅的忙 。
当下我语带嘉许地道:“你做的很好,等回去,我会好好赏你。”
听到有赏赐,彩芝面上一喜 : “多谢夫人。”
我心道,这也是个没心机的 ,心里想着什么脸上都写着 ,但凡换了个稍微有点城府的 ,多好的表忠心的机会啊。
在彩芝的带路之下,没过多久 ,我便看到了挺直了背跪在石桥边的清浅。
而石桥上的小亭里,陈锦玥和余夫人正在把茶言欢。
我走到清浅的身边,她红着眼仰头看着我,小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
“起来。”我并没在这里停留太久,说了这么一句后,我便径直走向了石桥。
清浅很快跟了上来,稍落后在我身后轻声说道:“小姐 …… 上月你送给我的芙蓉石手钏 ,那个余夫人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 ,她就说污蔑我说是我偷的,二小姐竟也不分青红皂白 ,就这么……”
我点了点头,心里对这事也基本有了眉目。
我上石桥的时候并没有刻意放轻动作,亭子里的人自然也发现我了。陈锦玥的余光已经有意无意地朝我这边瞟过了好几次,余夫人则仰高了下巴 ,看上去毫不在意。
我走进亭子之后,陈锦玥终于不能再无动于衷了,她作出才看到我的样子,从石墩上站了起来,惊讶过后微笑,完全浑然天成:“什么风把大嫂您也吹过来了?大嫂快请坐,这位是余夫人,是我娘今日的客人 ,我正陪着余夫人到庄里到处走走。”
我对余夫人点了点头:“是秦淮的那位余夫人吗?幸会。”
余夫人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看上去似乎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整个商国,最有名的余夫人便是那位秦淮的余夫人 。 那位余夫人原名杜晓雁,二十年前是名震天下的秦淮名妓 ,据说杜晓雁不仅生的沉鱼落雁 ,还有七步成诗之才 ,当年不知道倾了多少风流贵公子的心 ,但杜晓雁却在名声最盛之际赎身从良,低调地嫁了一位余姓富商 ,从此失去踪迹。
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余夫人,她看上去四十出头的年纪,眉目间依稀能看出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如果此余夫人是彼余夫人,那么……
余夫人没有说话,陈锦玥倒是回答了我:“正是,余夫人她今日 ,嗯,心情不太好,并非针对大嫂 ,请大嫂不要介意 。”
“哦?”不过余夫人的事我此时也确实不想管:“那么我就直白说了吧,我来此是想你给我一个说法的 ,我的丫鬟犯了什么错了,寒天冻地的,你要罚她跪?”
“这……”陈锦玥看了眼余夫人 ,道:“锦玥原不想当着客人的面抹大嫂的面子的,但长嫂之命不得不从 ,锦玥也只好实话实话了,原是这贱婢偷了主子的首饰,被余夫人发现了 ,她若是认了还好,这贱婢却是抵死不认,锦玥一气之下 , 便责罚了她,还请大嫂见谅。 ”
“她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