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见左秋棠忙得分身乏术，程玉不敢多留，简单寒暄几句，又给将士们送了些吃食，便动身离开。
  临行前，左秋棠欲言又止，似是想宽慰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熨贴话。
  最后只用力拥住程玉肩膀，低声道了一句，“不管如何，我等都在公主这边。”
  程玉此行乘坐的是公主规制的车舆，车身挂绸纱，四角悬银铃，一看便知车内乘坐何人。
  马车刚拐进府邸附近的街巷，路中冲出一幼龄男童，车夫始料未及，匆忙扯紧缰绳。
  马匹双足离地，嘶鸣声震耳，车内的程玉牢牢抓住车壁，发间玉簪甩脱出去，一头长发水泄般散落肩头。
  当周遭归于平静，男童与马车仅隔半步。
  街角窜出一男人将惊悸的男童揽进怀里，扯开嗓子大呼:“纵马伤人——贵人纵马伤人啦——可怜我儿才四岁——！”
  车夫也吓得神魂四散，支吾着想要反驳，却总被男人的哭嚎夺过声去，不禁急得满头冒汗。
  因是轻车简行，此行并无护卫跟随。
  周围已经有人在对着马车低语。
  只见一华服女子披头散发走下车，她将长发拢到脑后，凤眼冷静巡视四周，而后出乎众人意料的，往地上丢了一个锦袋。
  黄白交错的银钱滚了出来。
  程玉垂眸，声音冰冷，“此路为公主府前街，既无商铺，也无茶楼，平日只有坊内人进出往来。我观你衣着，并非坊内中人。如此白日，你携一幼童来此为何？”
  长宁公主府虽非帝京中心，也在繁华之中，左右邻居非富即贵，讲究一个“清雅”，附近并无闹市喧嚣，一平民男人携子至此太过突兀。
  不过庆国各坊间并无明确的贵贱之分，也没有高墙相隔，他若非要来，也无人阻拦。
  男人果然咬死这点。
  无非又是谁送来的一点“薄礼”，程玉不愿再多纠缠。
  她看了眼男人怀里失神的孩子，用只她二人能听到的声音，淡淡道:“我的马车并未碰到你儿，但他显然吓得不轻，听医官说，失神太久或可留下痴傻之症。这袋银钱权作补偿，趁早带他去医馆看看。”
  “我不知你是受了何人指使。虎毒尚不食子，不知他们许你什么好处，你竟愿意舍弃亲子。”
  男人瞳孔抽了几抽，显然是心虚有鬼，他低头看一眼眼神空洞的儿子，略显不安。
  程玉静静等着他做选择，路中忽然拂过两道疾风，她的发丝高高扬起，容貌相近的姐弟两人从风中现身，腰挎长刀，一左一右立到她的身后。
  男人听过程玉的恶名，见如此情景，并不真想丢了性命，匆忙抓起地上钱袋，抱着孩子连滚带爬地跑了。
  一场闹剧虎头蛇尾，围观的人尚且没弄清楚究竟发生何事，但正主都走远了，他们也逐渐散去。
  却不知何人混在人群中，在离去时，大喊了一句——
  “荧惑祸国！”
  于筝于笙瞬间变了脸色，于筝抽出长刀就要去追，被程玉一把拦下。
  “正事要紧。”
  于筝从不违背程玉的命令，只好木着脸收刀入鞘。
  公主府内，紫荆已经先她们一步到了，候在门前。
  他自然地接过程玉手臂，掌心落空的于笙皱起眉头，只好在脑中不断重复程玉的那四个字，“正事要紧”。
  可眼睛却不由自主，狠狠盯住那一只碍眼的手。
  幸而几人很快到了正堂，程玉收回手，坐上主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