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助理,一张没有上限的副卡。律师,医院,替他母亲换病房的安排。
裴廷还喜欢他吗,或许喜欢,或者只是曾经的执念。不是顾宝想得太多,只是这段时间,他见得太多翻脸无情的,已经不敢想象这世上还有不计回报的帮助。
那些曾经备受顾家帮助的叔伯,都避他如蛇蝎。而一位多年不见,又处于尴尬情况的朋友,凭什么这样帮他。
如果说一开始,顾宝家里刚出事那会,他还对人性抱有希望。
可后来就不了,他明白自己的天真,清楚社会的残酷,曾经家里人不愿让他看的,懂得,皆在短短几日内,尽数品得明明白白。
被推到律师事务所外时,助理轻蔑的眼神。
坐在餐桌上,言笑晏晏的明嘲暗讽。
打不通的电话,无尽的敷衍,接受帮助和转账时,一份份叠在心上的压力。
孤立无援,逼至绝境,不过如此。
没谁有义务去帮你,唯一能靠的只有自己。
如果裴廷和其他人一样,借他的只有钱,顾宝不至于惶恐如此。人的一辈子这样长,他努力工作赚钱,迟早都能还上欠下的债。
然而裴廷的帮助不止如此,男人近乎是将压在他身上的那座巨山,轻轻松松地推开了。
不能因为这个忙,对方有能力帮,而且帮得很轻松,就认为这不是多大的事。
对于顾宝来说,他欠了裴廷天大的人情,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还了,他也别无他物。
这么理清二人的关系,着实难堪,却又真实,让顾宝苦中作乐地想着,起码还有还上的机会。只是他觉得他的身体没那么值钱,还认为裴廷这买卖做得不大划算。
裴廷想要怎么样的人没有,怕是他主动献身,裴廷最后也发现不过如此。
胡思乱想的结果是顾宝坐过了站,跟着手机地图和地铁指示牌又转乘了几趟,这才回到家中。
距离他跟裴廷电话联系,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输入密码,饭菜的香味涌了出来。一直都没什么胃口的顾宝一下饿得烧心,他很久没这么饿过了。饥饿的同时,又有一种奇异的感受涌上他的心。
顾宝站在门口,裴廷单手端了盘菜出来,扫了玄关处的他一眼:“下次去医院跟我说一声,我让司机送你过去。”
根据顾宝的回程消耗的时间,裴廷基本猜到这人没有打车。
顾宝换好拖鞋,进到餐厅,看着桌上的菜,尴尬搭话:“我都不知道你会做饭。”
“前几年学的。”裴廷给自己倒了半杯香槟,又倒出一杯果汁,推到顾宝面前,自然道:“现在能喝酒了吗?”
“还行,酒量一般。”顾宝接过那杯果汁,坐了下来。
桌面上的是松露奶油意面和牛排,做得很西式,味道不错。
顾宝顺着话题问:“需要帮你挡酒吗?”
一般助理的功能就是解决老板遇到的困境与麻烦,挡酒应该是最基础的操作吧。这么一想,他果然什么都不会,有够让人操心的,大概很多东西都要重头开始学。“有些时候需要。”裴廷拿起刀叉:“但你不用。”
顾宝切肉的动作一停,他觉得裴廷对他过于特殊的话,可能会让其他人看出来。虽然他心里已经做好准备,任由裴廷对他予取予求了,却想保持住最后的一点自尊。
裴廷解释道:“有第一助理在,而且你喝醉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说完他唇边露出点笑:“现在我是老板,你是助理,总不能让我背你回家吧。”
这是他们重逢以来,裴廷说过最温和,也最打趣的话了,充满了过去的影子和友好,叫顾宝心里那点奇怪感受更加汹涌。
他仔细品了品,就像在寒冷的地方呆久了,被人冷不丁拽入一个过份温暖的房间,身体所产生的强烈不适应感,难受的同时,又有一种无法离开的诱惑。
明知道不能久留,却还是想着,再留一会,只放纵着最后的一点时间。
裴廷笑,顾宝也笑,他们目光平和相触,好似两人都成熟不少,更没因为矛盾而决裂过。五年时光,在彼此的谈话里,仿佛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像顾宝简单地出来个远门,回来后,等在此处的,依然是他的裴哥。
明面的和谐下,是成年人的心知肚明。
不管如何,现在已经住在一起了,总不能还抱着往事尴尬。
顾宝就更不能尴尬了,他有求于人,矮人一截。裴廷不提当年的事,他已谢天谢地。